五、心非主宰

赵献可《医贯》提出心君非身体主宰:『玩内经注文(主不明则十二官危),即以心为主。愚谓人身别有一主非心也,谓之君主之官,当与十二官平等。不得独尊心之官为主,若以心之官为主,则下文主不明则十二官危,当云十一官矣,此理甚明。何注内经者昧此耶?』

提出身体的主宰是命门:『内经曰:七节之旁,有小心是也,名曰命门,是为真君真主』

张景岳《景岳全书》反对相火是元气之贼:『及见东垣云∶相火者,下焦包络之火,元气之贼也,丹溪亦述而证之。予闻此说,尝掩口而笑,而觉其不察之甚也』『且凡火之贼伤人者,非君相之真火,无论在内在外,皆邪火耳。邪火可言贼,相火不可言贼也。矧六贼之中,火惟居一,何二子独知畏火,其甚如是,而并昧邪正之大义,亦何谓耶?予闻其言,固知其错认面目矣,不觉因而失笑。』

君相二火本是一体,是生命之源,君火根于相火:『明即位之神,无明则神用无由以着;位即明之本,无位则光焰何从以生。故君火之变化于无穷,总赖此相火之栽根于有地,虽分之则一而二,而总之则二而一者也』。

但,不能自不圆其说:『不知水中之火,乃先天真一之气,藏于坎中,此气自下而上,与后天胃气相接而化,此实生生之本也。是以花萼之荣在根柢,灶釜之用在柴薪。使真阳不发于渊源,则总属无根之火矣。火而无根,即病气也,非元气也。』

后世阳气说的开始:『盖两间生气,总曰元气,元气惟阳为主,阳气惟火而已』,肾间动气即元气,即阳气。

人之本在下:『盖总言大体,则相火当在命门,谓根 在下,为枝叶之本也』,接赵献可的说法,命门是十二藏之本:『命门之水火,即十二藏之化源』。

命门虚则聚湿:『又曰∶肾者,胃之关也。关门不利,故聚水而从其类也。又曰∶北方黑色,入通于肾,开窍于二阴。是可见北门之主,总在乎肾,而肾之政令,则总在乎命门』。此论湿火。真武汤是为正治。

陈士铎《本草新编》:『君火旺,则相火下安于肾;君火衰,而相火上居于心。欲居于心者,仍下安于肾,似乎宜补君火矣。然而君火之衰,非心之故,仍肾之故也。肾气交于心,而君火旺。肾气离于心,而君火衰,故欲补心火者,仍须补肾火也。夫肾中之火既旺,而后龙雷之火沸腾,不补水以制火,反补火以助火,无乃不可乎?不知肾水非相火不能生,而肾火非相火不能引。盖实火可泻,而虚火不可泻也。故龙雷之火沸腾,舍肉桂,又何以引之于至阴之下乎。譬犹春夏之间,地下寒,而龙雷出于天;秋冬之间,地下热,而龙雷藏于地,人身何独不然。下焦热,而上焦自寒;下焦寒,而上焦自热,此必然之理也。我欲使上焦之热,变为清凉,必当使下焦之寒,重为温暖。』

郑钦安《医理真传》发挥聚湿:『古人以阳气喻龙,阴血喻水,水之泛滥,与水之归壑,其权操之龙也。龙升则水升,龙降则水降,此二气互根之妙』,此处阳气即肾间动气,此论湿火,开启温阳法,但燥火与此不类。

《类证治裁》总结《张氏医通》的火证脉诊,较为简洁,故录之:『火脉洪数,虚则浮。《脉经》火性燔烈,抑之则空,故火盛脉浮取洪大,中按软阔,重按空豁。』典型阴虚脉。

『洪盛满指,为实火;数大无力,为虚火。恶寒战栗,脉小匿者,为火郁。』火郁脉若见小脉必兼紧象,重按实而躁动,是火抑之象,正宜火郁发之。

『弦细而数,按之益坚,为少火气衰,而见肝肾真脉,非火使然,乃虚劳剧候。』古人不识虚劳中有柴胡证,此少阳脉。

『或更虚大疾数,为壮火食气,耗竭真阴,虚阳飞越之象。久病得此,百不一生,惟元气暴脱,犹可峻补以敛固之』重症病人可见此脉,补之、敛之未必有效,尽人事听天命而已。

『脉洪而重按益实者,有形之湿热,与火无预。』原文本是重按如滚珠,此湿热,宜用苦寒泻之。

六、归入肝病

高鼓峰《医宗己任编》:『谓虚实?有阴虚、有阳虚、有先天之阴、阳虚。何谓阴虚?血虚也。何谓阳虚?气虚也。血虚者,补其血,四物汤之类是也。气虚者,补其气,补中益气汤之类是也。先天之阴虚,六味左归之类是也。先天之阳虚,八味右归之类是也。』即现代所谓肾阴虚和肾阳虚。

『仲景原方以此六者驾驭桂附,以收固肾中之阳。至宋钱仲阳治小儿行迟齿迟,脚软囟开,阴虚发热诸病,皆属肾虚,而小儿稚阳纯气,无补阳之法,乃用此方去桂附,用之应手神效,开聋聩而济夭枉。明薛新甫(薛立斋)因之悟大方(指大方脉)阴虚火动,用丹溪补阴法不验者,以此代之立应,自此以来,为补阴之神方矣。赵氏得力于薛氏医案,而益阐其义,触处旁通,外邪杂病,无不贯摄,而六味之用始尽矣。』滋肾生肝饮等诸方,皆是六味地黄丸合逍遥散加减,其意六味地黄丸滋阴,逍遥散开木郁,要之,阴虚火旺之火,古人皆知其本是郁,郁即是火,火即是郁,未有二义。

『一妇人胃脘痛,勺水不入,寒热往来。或从火治,用芩连栀柏。或从寒治,用姜桂茱萸,展转月余,形体羸瘦,六脉弦数,几于毙矣。予曰:此肝痛也,非胃脘也,其病起于郁结生火,阴血受伤,肝肾枯干,燥迫成痛,医复投以苦寒辛热之剂,胃脘重伤,其能瘳乎?急以滋肾生肝饮与之,一昼夜尽三大剂,五鼓熟寐,次日痛定觉饿矣,再用加味归脾汤加麦冬五味,十余剂而愈。』

魏玉璜《柳洲医话》:『虚人肝肾之气上浮,宛如痰在膈间,须投峻剂养阴。俾龙雷之火,下归元海。』此论燥火。叶天士支持此论:『龙雷之起,总因阳亢,宜滋补真阴』

反对加桂枝、附子:『阴虚证,初投桂、附有小效,久服则阴竭而死,余目击数十矣』

弦脉有滋阴:『孙文垣治吴肖峰室,善后不用滋水生木,弦脉安能退哉』

火证必有痰之说:『木热则流脂,断无肝火盛而无痰者』,陈士铎亦持此论。

龙火是肝病:『肝木为龙,龙之变化莫测,其于病也亦然。明者遇内伤证,但求得其本,则其标可按籍而稽矣。此天地古今未泄之秘。《内经》微露一言曰∶肝为万病之贼,六字而止。似圣人亦不欲竟其端委,殆以生杀之柄不可操之人耳。余临证数十年,乃始获之,实千虑之一得也。世之君子,其毋忽诸。』

外感加肝病是温病之渐:『火盛而郁者,多畏风畏寒』

肝病可遗传:『余常见父母有肝病者,其子女亦多有之,而禀乎母气者尤多』,柴胡证有一家人都是的,比如@参草。

提出新治法,这方可以治现代中医讲的肾阴虚,是同义,只是术语有变迁:『余自创一方,名一贯煎,用北沙参、麦冬、地黄、当归、枸杞、川楝六味,出入加减投之,应如桴鼓。口苦燥者,加酒连尤捷。可统治胁痛吞酸吐酸疝瘕一切肝病。』

案:肝病有呕吐、胃痛、眩晕、吞酸、肋痛、泄泻。此处论的肝病,多有互词是血燥(血虚燥热)、肝郁阴虚、阴虚火旺。

案:读过《柳州医话》、《医宗己任编》,再读叶天士的《临证指南医案》的肝风、眩晕、呕吐等章节,就能懂其义。中医历代传承源流,非精研与博览古籍,而不能知一二。

七、总结

相火从命门而出,即为肾间动气,与肝相接(即肝内寄相火),出而为胆火,游行于三焦,上下升降,无所不至。郁则生热,而成邪火。如外感闭卫气,继而气郁,气郁则上焦不行而发热。又如饮食内伤,肠胃痰浊,阻滞胆汁宣行,滞则郁而发热。总之,火证不一,治法则多非治火,而是治火证之缘由。譬如痰热治痰,气热宣气,燥热润燥、虚热补气,皆非清热。为何如此?我与秋风兄讨论(他西医比我好),中医所谓肝病多是西医所谓免疫性疾病,与免疫机制有密切关联,此说可资参考。

先贤或引仙佛、或引术数援其说,后贤以为不类,大悖经旨,是不读内难所致。实则责备太过。古人有云:自古传道,气若游丝,若存若亡。是天命所致?还是人力所致?我想用吴鞠通先生的一句话颇能体察先贤的困境:『进与病谋,退与心谋』(此心谋包括读书、看医案、思考),在此进退之间,道尽历代中医学家的艰难挣扎。

又可见医道正宗本是一贯,未有分派。历史的变迁,典籍流散,汇集诸家而未审等诸多原因,中医学发展至今,用程子的话,可谓是:医门淡薄,收拾不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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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证原始(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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